[无风]山海间 13.人世
一三.人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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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馆诸妖尚有任务在身，围炉夜话不过小聚，天明之后，双方各奔东西。若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，那就是——无限终于有钱了。
望着公路上呼啸而过的车辆，风息随口问道：“不用走路了？”
无限自信一笑：“呵，买一辆都没问题。”
“……你怎么忽然这么膨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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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果然不该相信人类，尤其是无限。
片刻之后，挤在小绵羊后座、被迫双手环着无限的腰来稳住身体的风息如此腹诽。
一辆越野车驶过身边时减缓了速度，车窗摇了下来，副驾驶的年轻人挥手打了个招呼：“嗨，两位美女！”
无限与风息同时回头，脸上是一模一样的面无表情，衬着脑后的长发飘飘，画风是说不出的诡异。年轻人的笑容顿时凝固当场，“呃”了一声，迅速摇上车窗。风息望着越野车绝尘而去的背影，默然道：“我们为什么要坐这个？”
“不会开车。”
无限的回答理直气壮，而风息却忍不住以手扶额：“不，我是问你为什么不买辆男式的。”
“……”
除了被错认性别，风息其实面临着更为现实的苦恼。他个子不矮，又长手长脚，几乎整个身子都贴着无限才堪堪挤在小绵羊的座位上。这种憋屈又亲密的姿势让大妖十分别扭，调整半晌都没什么改观，干脆直接站了起来。
无限没有理他，风息便扶着对方的肩膀立在后座。视野霎时开阔不少，道路两旁是广袤整齐的农田与郁郁葱葱的树林，临风而立，倒也舒爽。
不过他刚刚舒爽了没一会，路过城际收费站，两人就被执勤的交警拦了下来：“小伙子，你俩在耍杂技吗？”
“……抱歉。”
“跟我道歉有什么用？摔着了磕着了是你们自己！”交警满脸痛心疾首，手里的喇叭几乎怼到无限脸上，“幼不幼稚啊？都多大的人了！”
“四百三十七。”
交警一愣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没什么，您继续。”
风息眼疾手快地捂住了无限的嘴，一人一妖乖乖站在路边，低着头接受批评教育。
这场单方面的训斥一直持续了十五分钟，两人保证一定会好好骑车、绝对不会再做出类似危险行为之后，终于被允许重新上路。然而当无限将车推出来后，风息却站着没动：“你坐后面。”
“你会骑？”
“……不难。”
在交警狐疑的目光之中，小绵羊七扭八歪地开了出去。所幸风息上手确实很快，下了个坡之后，就会走直线了。阳光温暖、凉风轻拂，他惬意地拧动油门提速，身后的无限猝不及防地被糊了一脸头发。
大妖的发间是林木的味道，又像是刚刚下完雨后湿漉漉的草地。无限拨开他蓬松蜷曲的长发，几乎是从中间钻了出来，有些嫌弃地“噫”了一声。
“别乱动。”
风息不满地甩了甩头，那一大把长发便又从无限的指缝间落了回去。他发量极多，常年随意散在背上，发梢不羁地向外翘着，仿佛是树林中的一蓬野草，自由无序，却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——倒是和风息本人一模一样。
林木的气息中，无限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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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了收费站，不久便进入城区。两人久违地来到一家小吃摊，无限将小绵羊停在旁边，坐下叫了两碗面。虽说风息仍不太情愿来到人类的地盘，但前段时间他养伤的日子里，实在是被无限的厨艺折磨得不轻。
谁料刚刚吃到一半，忽听一阵警笛鸣响，数量警车围住了街对面的一家珠宝店。双方隔着几米的距离喊话对峙，周围的路人们则纷纷驻足观看，只有无限和风息头也不抬，继续吃面。
直到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，围观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呼。无限此时终于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，刚刚聚起灵质，却忽然被风息按住了手腕：“不要现在出手。”
无限不明所以，却直觉地选择相信风息的判断。于是被移出一半的弹匣又悄悄滑了回去，抢劫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。
“他还有同伙。”风息低声开口，四下里看了看，拽着无限跑到餐馆的侧面，大猫一样跃上屋顶，“无限，上来。”
两人的动作悄无声息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风息的目光迅速扫过纷乱的街道，手执防暴盾的警察、好奇又胆怯的人群、加速驶离的车辆、举枪示威的抢劫犯……他深吸一口气，指向距离珠宝店半个路口远处，果断道：“注意后面那辆白车，你去保护人类吧。”
“为什——”
无限的疑问刚刚说出一半，就看见风息所指的那辆面包车猛然启动，加速朝珠宝店门口的警察们撞了上去！
无限眼神一凛，那几名警察原本架着防爆盾半跪于地，猝不及防被直接撞中。眼见惨剧即将发生，却有数枚铁片自各个方向飞来，托着他们轻轻落地，又无声无息地飞了回去。
这一连串动作不过发生在撞击的一瞬间，莫说旁观者看不出当中门道，甚至连当事人都没有反应过来。珠宝店门口顿时乱作一锅粥，尖叫声与脚步声此起彼伏，那辆面包车却趁着这个功夫，带着人赃一起驶远了。
无限向逃窜中的车辆伸出手，却再一次被风息按住。他扭头看过去，见对方丝毫没有在意脚下的混乱，而是跃向更高的地方，俯瞰整个街区。
“不追？”
“追。”风息跳回他身旁，却是指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，“这边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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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限满头雾水地跟随风息在商铺和楼宇间穿行着，没过多久甚至连方向都有些混乱。风息的目的地是一片老旧的小区，在一块广告牌的阴影下停住了：“在这等，他们会来。”
无限半信半疑，等了没几分钟，忽然听见引擎声响，迎面而来的，竟然真的是方才那辆冲向警察的面包车。
这未免太玄，无限惊讶地望向风息，大妖仿佛猜到他会看过来，视线不变，只用食指在唇上轻轻一竖。
就在两人无声交流的几秒里，从居民楼后拐出一辆红色的小轿车横在路中，打开了后备箱与车门。面包车上的两个抢劫犯迅速下车，提着着装满赃物的书包和一个保险箱跑了过去。
“这下绝对一锅端。”风息语气轻松，向前一指，“无限大人，上吧。”
“……”
现在正是晚饭时间，小区里没什么人，无限没费什么功夫就把这三个人打晕绑了起来。他俯身从其中一人衣服口袋里翻出手机，拨了报警电话。
“……就刚刚，在东海路上抢劫珠宝店的……我不知道，可能是撞车了吧……对对，都晕过去了。”
风息站在一边听无限胡说八道，果然不愧是最强执行者，连扯谎骗人时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。
“请您留下姓名和身份证号……”
无限顿了顿：“一个热心市民。”
“……什么？”
无限挂断了电话。
他把手机扔回那人的身上，扭头去看风息。大妖姿势没变，依旧斜倚在墙边，一副作壁上观的无聊模样，仿佛刚才一番追逃与打斗与他没有半点关系。
“……怎么了？”风息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。
“你都是怎么知道的？”无限微皱着眉，语气探究，“这辆面包车会袭警，还有他们会在这里换车？”
“这人拿着枪，还不是偷猎者那种自制的土铳，而是正儿八经的武器手枪。在一个禁枪的人类国家，可以搞到手枪的抢劫犯，怎么可能是单枪匹马——除非他傻。”风息语气流利，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意味，“在开了枪、且已惊动了警察的情况下，想带着这么多赃物转移，必定需要运输工具。而既然存在接应，那从距离和车型来看，是这辆面包车的可能性很大……而这辆车当然会被警方监控，所以他们肯定会再换一辆车出城，一般来说第二辆车上也会留人观察周边情况……”
而后他召出一根树枝，在两人脚下的沙土中勾勒出街道简易的草图：“辖区的警察很快都会聚集过来，按时间来算，刚刚那条街往他们逃走的方向共有四条岔口，一条大的三条小的。大路左右两边是购物中心和银行，小路是学校、小吃街和旧小区。这个时间段大路车多，可能被堵在中间，学校和小吃街人多眼杂、监控也多，只有这个旧小区全是巷子，只要把之前那辆车一扔，拿着赃物坐上新车，就改头换面了。”
“这都是你刚刚在房顶上就想到的？”
“差不多。”
“厉害。”
无限诚心实意地表达了自己的赞赏，风息闻言往天上瞟了瞟：“……因为有经验吧。”
“会馆很需要你这样的执行者。”
风息感觉自己的白眼快要翻到后脑勺了：“……你以为我是为什么有经验啊，无限大人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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警笛声隐隐传来，依稀是由远及近的方向。两人换了一条路往回走，半晌，无限忽然开口：“你的那些观察和分析……我以前从没想过。”
“最强执行者不需要想这些。”风息觉得自己又想翻白眼了，语气也莫名带了些酸，“你只要提着剑冲上去，就已经赢九成了。”
无限愣了愣：“你在嘲讽我？”
“岂敢。”风息抓了抓头发，“打不过才需要观察和分析，就像历史上那些弱小的人类，无法在争斗中取胜，就发明出各种阴谋诡计……”
“这么说来，你更像个人类？”
“你才像人类！”大妖瞬间炸了毛，忽地又想起什么，“等等……你说谁弱小？！”
“岂敢。”
“……”
两人就这样一路聊着、一路回到了小吃摊旁。不出所料，店主以为他们走了，早就将剩下没吃完的半碗面条收拾掉了。
不过兜里有钱就有底气，无限毫不犹豫地重新点了两份。正当他端着碗回来的时候，却见风息还站在路边，满脸的欲言又止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热心市民无限先生……你的电瓶车被人偷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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